一路上,尼路等人沒看見其他參與考試的人,猜想他們繞了遠路,或者被擋在怪橋之前,過不來。畢竟能讓他們六個人這麼吃力,這座橋也真是非同小可了。不過真正令他們在意的是那個自稱是獸人的奴里諾達恩。以獸人的身手是不可能過得了那座橋的,但他卻過了!他究竟是什麼身分?尼路有些好奇。

撇過這個小小疑惑,學院的考驗也將正式到來。

東陸北道上,放眼所及是一片連綿起伏的平原低丘。滿眼黃色麥浪,應是收穫時節,但卻不見農人活動。尼路等人保持著一直線前進,彼此隔著可以察覺前後人的距離。後面跟著被薩摩甩掉,轉而跟隨他們的寒和滅。這樣的安排不只可以互相照應,還可以間接掌握每個人的行蹤。

八個龍人成串前前後後走在東陸北道上。領前的是耐達依,接下來是明斯克、尼路、班塔耶、皮喇、漢斯,之後的是寒、滅。首先遇到狀況的是領前的耐達依。

路邊一位老先生彎著腰,嗯嗯啊啊地叫著疼。一路上沒看到任何人,卻在這裡遇到這個老先生,這豈不透著奇怪呢?耐達依見狀,先是微微思索一下,接著露出了很燦爛的笑容。

「老先生為什麼在這裡啊?」耐達依友善地問。

老先生聞言,立刻抬起頭,露出一張飽經風霜的臉孔和一雙無神的眼睛。只聽他嗯嗯唉唉地道:
「我要到我兒媳婦家看孫子…可是,年紀大啦!不中用了!才走了一半,卻扭傷腳,走不動啦!」

「離你兒媳婦家還有多遠啊?」耐達依眼中閃過一抹迷惑,問。

老人偏著頭思索著道:
「大概五里路吧!年紀大啦!記不很準囉!」

耐達依瞇著眼笑,非常乾脆地問:
「你要我背你去嗎?老伯伯?」

老人家一愣,但隨即唉聲嘆道:
「年輕人願意幫我這個老頭子啊?我已經在這裡曬了一早了,頭都有點昏啦!」

耐達依非常善解人意地遞出了手邊的水。老人家也不客氣,一接過手便咕嚕咕嚕地猛灌,看起來是渴得很了,一會兒便將耐達依的水喝了一大半。耐達依臉色沒變,還是笑嘻嘻的。

「舒服些了嗎?」耐達依好心地詢問。

老伯伯將水還給耐達依,感激地道:
「年輕人!真是謝謝你啊!若是沒有你,我這條老命就留在這裡啦!今天真奇怪呀,到處都沒人哩!」

耐達依沒對此表示意見,依舊微笑地問:
「小忙而已!要不要小子背老人家到你兒媳婦家啊?」

老伯伯聽得樂呵呵直笑:
「會不會太麻煩你了?」

耐達依像是一點脾氣都沒有,盡是笑著搖搖頭:
「不會!」

就這樣,耐達依背著老伯伯,按著他的指示往他兒媳婦家走去。

走了大半天,老伯伯兒媳婦家還是沒到。

「老人家,你兒媳婦住得可偏僻了!」耐達依笑著道。

他們這時早已離開大道,鑽進森林中的小徑,到處都是茂密的巨樹藤蔓,連路都幾乎尋不到。老人聽耐達依這一問,似乎也很迷惑。
「前年來的時候好像沒這麼遠啊?」

耐達依略帶驚訝地道:
「前年?老人家,前年可是很久以前了耶?!」尤其對老人來說。

老人家不以為然地嘟噥:
「日子一天天過,兩年哪有怎麼長的?!」

“是不長,但是已經足夠讓一個老人家忘記很多事情”耐達依在心中道。雖然心裡滴咕,但是耐達依表面還是笑得很友善:
「好吧!不長!不過你兒媳婦需要在去他家的路上搞這多陷阱嗎?」從剛剛到現在,他已經背著他閃過無法計數的陷阱了。

話說到這裡,一矮身,碰巧鑽過兩枝樹枒間的細索。沒想到明明躲過了,卻“喀!”的一聲,機關還是被觸動了。

耐達依隨即想到必是背上的老伯伯扯到它的。不過,耐達依似乎胸有成竹,聽準風聲,輕巧一縱,閃過飛射而來的箭矢。落地之後,沒做停頓,繼續往前走,也沒有問老伯伯為什麼會碰到機關,因為他早已計算過背上人的高度,會觸動機關只有一個原因。

「而且,你兒媳婦頂聰明的,每個陷阱都不大一樣。」耐達依語帶讚許地道。

老伯伯微喘著道:
「這裡魔獸多,村裡的人總是要設點陷阱,要不,那些山大王出籠了,不知要死掉多少人哩!對付這些野獸還是要動點腦筋的。」

這個理由倒挺充分的,耐達依笑笑,沒有追問,轉移話題:
「我們起碼走了二十里有了,你兒媳婦家還多遠呢?」

老人家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思考,良久才道:
「這裡是有點眼熟了…….應該快到了。」

耐達依開玩笑地問:
「你兒媳婦家不會正好也有強盜吧!」

背後的老人家身軀明顯僵硬了一下,但隨即道:
「唉唷!年輕人,我老頭子經不得嚇,你可不要嚇我啊!」

耐達依笑笑:
「我只是開開玩笑,哪有這般巧的,你說是不是?」

老先生輕輕咳了幾下:
「是啊!是啊!」

又走了一會,眼前突然湧現四五頭魔獸。耐達依沒有驚慌只是涼涼地說:
「看來強盜是沒有,魔獸卻是不少哩!真奇怪這麼多陷阱卻一隻也沒逮到。」

「年輕人,要不要把我放下來?」老伯伯好意地問。

耐達依搖搖頭,輕鬆地道:
「不需要!」

「這……」老人家還待抗議,耐達依卻已經撲向前去。

這次,沒有在鑑院擔心被識破身份的困擾,耐達依盡可以使出龍人族的武功。雙手一前一後呈現爪狀,靠近魔獸之後,突然加速,左爪先出,五隻手指像是具有魔力一般,瞬間將最近的魔獸抓在掌中,手勁一催,魔獸的脖子硬生生被破開五個指孔。血霧往上噴灑。此時的耐達依早已在血霧噴出前,收回了左手,一個矮身,正好躲過血霧。不過,耐達依背後的老頭子就沒這麼幸運了,被血霧噴得滿頭滿臉,狼狽異常。

成功殺死一隻魔獸,其餘四隻魔獸大興兔死狐悲之感,不約而同地撲了上來。耐達依也不怕,右爪一出,抓住一隻往後一拋,正好擋住背後撲上來的魔獸。趁著背後偷襲的魔獸一個怔愣時,耐達依蘊火掌一出,這隻放冷箭的魔獸也步上了前一頭的後塵,被燒成了灰燼。

此時一頭魔獸正從右後方張開利牙利爪,撲了上來。耐達依一個旋身,輕巧閃過,另一頭魔獸已經撲到了眼前。耐達依一個肘擊往上頂,魔獸被擊中肚腹,哀嚎一聲,越過耐達依的頭頂往後落去。魔獸不甘被打,半空翻身,利爪抓向耐達依背後。可惜,耐達依的背後此時是那位老伯伯。只聽得老伯伯咿啊亂叫,魔獸幾次猛抓雖都沒抓到,但也鬧得耐達依背後的老伯伯膽戰心驚。就在老人家幾乎快傷在魔獸蘊含劇毒的利爪下時,耐達依突然一個矮身,左腳一蹬,迅速回身。這一下,背後的老人家雖然嚇出一身冷汗,可也總算免了破膛之災。攻擊落空的魔獸,憤恨地低吼一聲,終於落地。不過方才耐達依那一記肘擊顯然讓牠受創不輕,所以儘管魔獸四肢著地卻還是不穩地晃了幾晃。已經回過身的耐達依自然不會放過這等好機會,立刻抬起右腳,趁著魔獸還沒站穩的時候,一腳壓了下去。這一腳蓄滿勁氣,來勢又急又猛,一擊而中。這頭魔獸當場瞪著骨碌碌泛著青光的眼睛,口鼻噴血而死。看來是內臟盡碎了。

這一照面才不過三息,五隻魔獸,五折其四。耐達依的背後傳來老人家不自禁的發抖。

剩下最後一隻魔獸,見狀不妙,返身就要離開,眼尖的耐達依立刻翻身一跳,攔在了前頭,一掌下削。只見魔獸身體仍舊前衝,但一顆巨大的頭顱卻已經滾落在一旁。好一會,才見一頭一身分別噴出了血柱。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五位老兄可別怪我狠,要是等你去叫了同伴來,不就是給我惹麻煩了嗎?」耐達依看著五具魔獸屍體,柔聲道。溫柔的聲音和友善的表情一點也看不出是剛剛辣手瞬間殺死五頭魔獸的人。

說完了這一番像是哀悼魔獸的話,耐達依終於放下背後的老伯伯,笑著問:
「老伯伯還好吧?」

老人家滿頭滿臉都是腥氣四溢的魔獸血,全身衣衫也裂了不少地方,臉色蒼白,還睜著驚懼的眼。看他的狀況就知道他一點也不好,但是,耐達依卻偏偏問了這樣的話。

「還……還好……」老人家吞吞吐吐地回答。

「真對不住,小子嚇到你了!老伯伯!」耐達依帶著歉意道歉。

看著眼前彎腰道歉的耐達依,老人家彷彿在耐達依充滿歉意的臉上看到了一抹狡詰。老人家微微一怔,這才慌慌張張地道:
「沒…….沒什麼!我們快走吧!快走吧!我兒媳婦家就在前面了!」說完站了起來,似乎很是驚慌。

耐達依見狀一驚:
「老伯伯腳好了?」問得很故意。

老伯伯“啊”地叫了一聲:
「這…..這……對了!許是剛剛一嚇,突然好了。」

這理由聽起來很牽強,但是耐達依沒有追問,反而好意地問:
「那還需要小子背你嗎?」

老伯伯搖搖頭,搖得有些劇烈。
「不….不用啦!老頭子老歸老,還硬朗著呢!」說著便率先往前走。

耐達依也沒表示意見,只是點點頭,跟了上去。一邊走一邊還狀似詫異地問:
「老伯伯這次記得路了?」

老人家聞言又呆了一呆,連忙慌張地解釋道:
「剛……剛剛想起來了!」

耐達依笑著“喔”了一聲,沒說什麼。

大概又走了十分鐘,老人領著耐達依來到一個小村莊。村莊裡安安靜靜的,不大像有人在的感覺。

「這兒就是我兒媳婦家了!年輕人,謝謝你送我這把老骨頭回來!」抵達村落,老人家這會總算冷靜下來,友善地回頭道謝。

「哪裡?反正一直走也無聊得緊,有件事情忙倒也不錯。」耐達依語帶雙關地道。

老人臉上閃過一抹幾乎無法察覺的尷尬,接著又突然熱情地問:
「要不要進來寒舍喝杯茶再走?」

耐達依搖搖頭拒絕,擺擺手,轉身離開。老人見耐達依身影已快沒入森林,沒想到耐達依卻又突然回過頭,對著老人道:
「老伯伯,下次提醒你,要扮老人時,記得把手也化妝一下。還有,既然被人背在背上,就放心點,別我跳你也跟著提氣,這樣突然變輕,人家會覺得很奇怪的。還有啊,就一個老人來講,你的膽子實在太大了啊!」說完,在老人的呆怔中,耐達依擺擺手,穿入森林中。

老人見耐達依已經走得不見人影,這才轉過身,拿起一條布巾擦擦臉,不片刻便露出一張約莫三十多歲的臉。

「唉…..這些龍人真難騙,要裝上當也不裝得像些,還把我搞得這麼慘。」男子搖搖頭苦笑。

原來,這男人不是別人,正是東陸負責考驗的人員,昶印。由於軍方的介入和學院的立場,他陰錯陽差成為東大陸考驗人員當中,唯一真正屬於學院系統的。也因為他出發最早,所以也成為第一個與這批龍人接觸的人。早在他來到東陸平原,發現這裡竟然被軍方淨空時,就知道考驗出了一個大漏洞,但為了完成任務,他還是得硬著頭皮上陣。依照之前匆促草擬出來的方法,他假扮一個受傷的老人,目的是為了將耐達依引進森林,用陷阱和魔獸測驗他。只不過,他沒料到的是,耐達依一眼就看出他是假扮的。但在好玩的心態下,耐達依竟一點也不反對地順著他的意圖走,後來發現他們安排的戲碼不好玩,這才小小地報復一下,故意聲勢浩大地殺死五隻魔獸,讓魔獸血灑得他滿頭滿臉,魔獸利爪抓得他身上衣衫破破爛爛。當然還順便讓他被這股狠勁嚇得忘記假裝受傷。

男子思前想後,也發現自己的偽裝的確不夠完美,情緒也沒控制好,才會讓這精明的龍人發現,並藉機耍了自己一頓。尚幸該試的他也一項不漏地都試了,總算也交得了差了。想著,男子從懷中掏出一張皮卷,攤了開來。

這張皮卷跟之前密直市郊那場密會中的皮卷比起來,小了一號。但是一打開,同樣有好幾個紅色光點浮現在皮卷上方。仔細一看,原來這地圖竟是東大陸的地圖。上面的光點標示著所有在東大陸的學員位置。男子迅速找到自己的位置,然後依序追蹤附近的學員。終於,他找到了。

「耐達依…?很好,我記住了。」男子揚起一抹滿意的笑容,自言自語地道。

而這個被記住的人呢?他此刻正踩著輕鬆的步伐,繼續往東前進。雖然過程有點無聊,不過整了一個人還是一件頗愉快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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