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能緩緩注入尼路體內,瞬間,尼路體內經脈猶如光譜閃現在薩摩腦海。大約比較一下,薩摩便遇到了第一個難題。
  
  龍人的筋脈與神經脈絡交錯重疊,交疊之處比薩摩想像得還多。依照薩摩想法,他是打算拓寬強化重疊處的經脈,讓魔法迴圈和真氣迴圈可以同時穿越。以這個計畫,重疊的地方一多,當然也就提高了困難度。
  
  薩摩並沒有遲疑太久,很快便將神能推往第一個遭遇的重疊處…。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琉璃在一旁等著看著,心裡緊張,卻不敢驚擾。
  
  已經一個時辰了,薩摩和尼路兩人額頭上都滲出粒粒汗珠,似乎過程並不順利。
  
  的確,實際操作薩摩才發現,龍人的經脈改造比他在琉璃身上所做的還要困難。
  
  一來是,當時琉璃經脈破損嚴重,對外在力量的交融性比較強,而現在尼路經脈處於無損的狀態,神能化成的經脈幾乎無法被接受。二來,龍人的體質似乎與神能頗有衝突,薩摩在尼路體內不斷變換神能總會帶起尼路體內真氣的混亂,似乎也給尼路帶來不少痛苦。虧得尼路硬是咬牙死忍著不叫出聲。
  
  薩摩並不是輕易退縮的人,從一開始直接在經脈之內撐出以神能製成的經脈,到後來乾脆讓神能侵入經脈,一滴一滴地轉化神能,鑲嵌於經脈之內。當然,此舉又造成尼路更大的痛苦。但實驗之下,薩摩卻發現,這是唯一讓經脈對神能排斥降低的方法。只要不讓尼路筋脈的同質性太高,自然就不會過度排斥外來的神能。
  
  找到方法之後,薩摩又以同樣的方式一一改造了經脈。好不容改造完畢,卻已經用了一個半時辰。
  
  收回絕大部分神能,只維持著部份神能持續監控,薩摩這才低聲道:
  「運功!」
  
  尼路看來還算清醒,聞聲立刻催動真氣,但是很快的,薩摩和尼路又遇到了另一個問題…。
  
  因為不僅經脈排斥神能,就連尼路自身的真氣和魔力都排斥新完成的經脈。尼路的力量一走到拓寬的經脈反而不走了!
  
  這是薩摩最擔心的狀況,他就擔心神能與龍人的身體根本格格不入,如此一來就可能如他所預料的最差結果,…完全失去武功…!
  
  遇到這種情形,尼路也知道,八成是失敗了,心中不免有說不出的難過…。他之後,會成為一個再平凡不過的人吧?淡淡的遺憾籠罩了尼路。
  
  雖然尼路已有接受的準備,薩摩卻還沒放棄。
  
  一咬牙,薩摩道:
  「再試一次。」
  
  尼路不解,但還是依言催動真氣。
  
  薩摩再度將神能源源注入尼路體內,接著層層包裹著尼路的真氣,挾著往前進。
  
  有了神能的挾持,尼路的真氣儘管仍在排斥,最後還是通過了拓寬過的經脈。只是這一來,差點把尼路給痛昏了過去,更慘的是,排斥的感覺從真氣傳到全身,讓尼路直欲作嘔。
  
  薩摩知道尼路的痛苦,但他相信,新的經脈與舊的力量需要時間磨合,所以他不敢停,就怕就此前功盡棄。
  
  幸好尼路很是堅忍,儘管痛得滿臉蒼白,冷汗直流,還是堅持著端坐著,忍受體內傳來的痛苦。
  
  半個時辰又過去了,尼路蒼白的臉色終於慢慢恢復了血色。原來,被神能挾著的真氣不再如起初那般排斥了。
  
  薩摩到此總算安心了一點,這才慢慢地將神能收回來。到最後,薩摩已經完全收回神能,只剩尼路獨力催動真氣。
  
  緩緩站起身來,薩摩長長噓了一口氣。
  
  雖然有龐大的神能當後盾,但在尼路體內必須精密控制神能,對如今的薩摩而言還是算一個不小的挑戰,加上還要挾著尼路的真氣在體內不停遊走,對精神的耗損更巨,恁是薩摩如今的力量,也不免有些累了。
  
  琉璃緩步上前,拿起手絹爲薩摩擦汗,眼睛則遲疑地看著還盤坐著的尼路。
  
  看出琉璃的疑惑,薩摩將嘴巴湊在琉璃耳邊,輕聲道:
  「別吵他,我們進去吧!時間到,他就會醒來的。」
  
  說著,拉著琉璃的手走進內間。
  
  經過這一番折騰,天幾乎要亮了,他累了,相信琉璃也累了…。
  
  回頭看一眼尼路,薩摩心中有些欣慰,有些慶幸。總算,沒有失敗…。
  
  
  「他還沒醒來哩!」一清早,琉璃梳洗結束,步出內間,便見尼路還盤坐在原來的地方。
  
  薩摩隨後出來,看到尼路卻沒驚訝。他早已料到,以尼路的性格,若沒有確信經脈與真氣全然相容時,尼路是不會輕易停止運氣的。
  
  看了一眼尼路平靜的表情,薩摩輕聲道:
  「晚些他就會醒了。」
  
  薩摩這句話一出,便見尼路長長吐了一口氣,顯是運功結束了。
  
  尼路睜開雙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薩摩和琉璃擔憂的表情。
  
  尼路露出一個略帶疲憊的笑容,吃力地伸展盤了一整夜的雙腿。正當薩摩準備上前攙扶時,尼路已經撐起身體,朝薩摩半跪著:
  「多謝王子厚賜!」
  
  尼路運功到最後階段就發現自己的真氣和魔力因為經脈強化的關係,不論質與量都有長足的進步,而且以經脈的狀況來看,往後還有可能再更進一步。以前因為重疊經脈能夠容納通過的真氣與魔力有限,無形中不免限制了真氣和魔力的成長,如今沒有了這層限制,難怪尼路一夜用功,便感覺成果豐碩。當然,另一方面也是因為薩摩一開始在尼路身上盲人瞎馬,亂試一通,無形中激出了尼路體內潛藏的力量,才會收效這般明顯。
  
  薩摩聞言一愣,隨即失笑:
  「你不怪我折騰你便行,別謝了。」
  
  尼路一聽,也想起之前痛苦的經驗,同時苦笑起來,笑著笑著,尼路突然往後栽倒。
  
  薩摩見狀一驚,連忙上前扶起尼路,琉璃更是立刻將手搭上尼路額頭。
  
  「他只是累壞了。」查清楚尼路體內的狀況,琉璃隨即輕鬆笑了起來。
  
  薩摩聞言頓時鬆了一口氣,連忙命令侍衛將尼路扶回去休息。
  
  當天晚上,尼路醒了之後,薩摩才知道,因為這個危險的實驗,尼路也繼明斯克之後跨入高階龍人的行列。
  
  這個消息立刻傳遍整個營地。龍人們大感振奮。龍人族魔武合一有機會兼有魔武分離的能力,等於是宣告龍人族的戰力將直逼龍族。要知道龍人與龍族在力量上最大的差別就在於龍人僅能魔武合一,但龍人卻兼能魔武合一與魔武分離。若不是龍人的數量遠多於龍族,簡直就無能與龍族抗衡。如今,生育率高於龍族的龍人族若能擁有如龍族般的力量,豈不意味著未來世上的第一強族將會是龍人族?這個可能性,光是想,就能令眾龍人們興奮不已。
  
  圖甦對這個消息也相當感興趣,因為幾乎就在尼路醒來不久,圖甦便專程跑到薩摩的營房來。如果可能的話,圖甦希望薩摩能為龍人精銳的魔龍士改造經脈。
  
  薩摩搖搖頭,坦承以告:
  「風險太大了。」
  
  一開始,他將這個嘗試看得太容易,差點便毀了尼路一身修為,薩摩說什麼也不願再嘗試,何況魔龍士裡又有多少捱得住這樣的改造?尼路有這樣的忍耐力已經夠讓他吃驚了,其他魔龍士可以嗎?光是全然的信任,恐怕就沒有多少人做得到。試問?誰人沒有本能?危急之時,能如尼路這般全然不干涉他的動作的,能有幾人?尼路一開始就全然信任他,即便再危急,體內能量也沒有與他輸入的能量衝突過,即便如此還是讓尼路嚐盡苦頭,一睡便睡了一整天。
  
  「不試試看怎麼知道呢?」圖甦不放棄這個希望。
  
  薩摩嘆了一口氣,將昨夜改造尼路經脈的過程說了一次。
  
  「龍人力量的根源和我身上的神能不相容,如果不是我用神能強迫尼路身上的力量適應改造後的經脈,尼路一身功力就等於廢了。太僥倖了…。龍人力量成功適應新經脈的機率究竟有多高,我還不知道。所以,圖爹爹,我不能答應。」薩摩在說完昨夜發生的事之後,不忘強調自己的顧慮。
  
  經薩摩這麼一說,圖甦總算知道改造經脈一事並不是那麼簡單,表情顯得相當失望。其實,薩摩還有一事沒說,那便是,如果他用與龍人力量同源的魔能改造,成功機率將可能極高。只是,薩摩本來就對魔能很有顧慮,又擔心以魔能改造會造成龍人們被魔能影響,心性大變,因此這件事也就不提了。
  
  薩摩看在眼裡,心裡不由暗自嘆息。這便是龍人族與精靈人族的不同了。精靈人不會追求本身力量範圍以外的東西,但龍人卻會…他們渴求更強大的力量…。
  
  見圖甦情緒低落,薩摩突然開口問道:
  「圖爹爹,你以為,北方大陸為什麼可以容下這麼多種族?」
  
  圖甦聞言陷入沉思,良久,才嘆了一口氣:
  「你說的對,是圖爹爹目光短淺了。」
  
  的確,北方大陸之所以能容下這麼多種族,就是因為各族有所長有所短,各族才能維持勢力的均等。如今,若龍人變強了,就會改變這個均衡,同時也改變了北方大陸長久維持的微妙和平。
  
  薩摩沒有直接點明,卻以這種方式讓圖甦自己想通。薩摩並不覺得圖甦短視,事實上,在不久之前,薩摩也同樣與圖甦一般一廂情願…。
  
  在得知改造經脈的可能之初,薩摩一度相當興奮,並急於改造龍人,但隨著眼光移往其他各個種族,薩摩卻不再想這件事了。他不想將因此將龍人暴露於高度危機之下,更不想因此讓某個種族受創或滅亡於龍人之手。
  
  見圖甦想通,薩摩微微一笑,笑容很溫和:
  「我們沒有必要將龍人族塑造得毫無缺點,這樣會破壞北方的均勢,也會把龍人推上紛爭戰亂的第一線。只有維持現狀,北方各族各有所能,也各有所缺,這才有合作的可能。」
  
  圖甦怔怔地看著薩摩全然沒有距離的笑容,聽著薩摩的分析,感觸萬分地道:
  「薩摩…,你似乎有點不一樣了…。」
  
  起碼,那樣的笑容,圖甦還是第一次看到。溫暖、寬容,還帶著讓人全然信服的力量。這一刻,圖甦真的相信,薩摩的確繼承了神王…。
  
  此話一出,換成薩摩茫然。
  
  他不一樣了?是嗎?薩摩發現他沒有這樣的感覺,但圖甦卻有。這是說,人的變化在別人的眼中會放大,在自己眼裡卻會縮小嗎?薩摩陷入沉思了。
  
  圖甦離開之後,薩摩很嚴肅地問了琉璃:
  「琉璃,你覺得我不一樣了嗎?」
  
  琉璃偏偏頭,卻露出一個美麗的笑容:
  「摩哥哥沒有變,心裡沒有變,這就好了。」
  
  薩摩聞言一愣,隨即笑了起來。琉璃的單純時常讓他看到自己的本質,讓他驚覺自己的困惑有多愚蠢。他對所有人的“心”沒有變,才是最重要的,至於其他,又何必堅持表象?
  
  
  隔天,薩摩親自前往尼路的營房去探望。他還是有些不放心,擔心尼路在改造經脈後會有後遺症。
  
  一路上,龍人士兵一見他,大老遠便彎身敬禮。
  
  以一己之力,可以改造龍人經脈缺陷,甚至一夜之間讓中階龍人成為高階龍人。這個消息已經傳遍龍人族上下,龍人們都知道,他們未來的王,擁有這般神奇的力量,近乎神的力量。這讓他們既驕傲,又敬畏…。
  
  薩摩從來不在意他人的視線,自顧自踏著悠閒的腳步,怡然而行。
  
  才靠近尼路等人居住的營房區,薩摩大老遠便聽見了耐達依的怪叫。心中一股暖流湧起,臉上立刻浮現淡淡笑容。
  
  「見過王子。」侍衛大老遠看到薩摩修長的身影和及膝的長髮便認出來者身分,立刻揚聲招呼。
  
  招呼一出,圍在營房前空地的六個人同時轉過身。
  
  「嘿!王子來哩!」耐達依呵呵直笑。
  
  皮喇對薩摩彎身一禮,還不忘糾正耐達依:
  「耐達依,你的禮儀不及格了。」
  
  漢斯見耐達依出糗,相當高興,呵呵呵地連聲傻笑,卻被耐達依暗踢了一腳,當場蹦了起來。
  
  見狀,班塔耶噗滋一笑,尼路也隨之莞爾,明斯克雖沒表示,但表情卻褪去了冷硬。
  
  薩摩來到眾人身前,抬手阻止準備規規矩矩行禮的眾人:
  「別拘束。」
  
  薩摩的話,耐達依很快就適應了,立刻很不拘束地拉著薩摩來到他們方才圍住的地方。
  
  耐達依的行為讓皮喇一雙眼幾乎瞪出血來。
  
  班塔耶見狀實在覺得皮喇可憐,於是拍拍皮喇的肩膀道:
  「別理那瘋子,你就當沒看見算了。」
  
  說也奇怪,那“瘋子”此刻卻聽得到班塔耶的話,驀地轉過頭來,啣著一個壞壞的笑容:
  「昨天我遇到妮妮,等會我替你帶她進來與你親熱親熱可好?」
  
  “妮妮”兩字一出,班塔耶表情立刻垮了下來:
  「不!不!別!我好不容清靜幾天,別讓她來!」
  
  原來妮妮也跟來了,但因為伴鎮裡有龍皇坐鎮,妮妮身為龍族公主,代表龍族,不能再與班塔耶同進同出,班塔耶也才能擺脫妮妮。
  
  “瘋子”耐達依眨眨眼睛,邪惡的神情彷彿在說:“那就看你的表現囉!”
  
  「這是尼路弄出來的?」薩摩驚訝的聲音打斷了兩人的眼神交流。
  
  耐達依轉回頭,便見薩摩彎身看著地上,一旁明斯克正指指點點地爲薩摩解說:
  「只有一招炎爆。」
  
  「是啊!王子,老子看得仔細了,碰的一聲,便這麼大一個窟窿了。」漢斯也接著強調。
  
  這話聽得眾人莞爾。聽到聲音然後就出現窟窿,虧得漢斯敢說他看得仔細哩!
  
  薩摩還沒表示意見,便聽得耐達依怪叫一聲:
  「嘿!大冰塊,你竟然搶了我的差事!」說著人便搶到了薩摩身邊。
  
  明斯克冷冷看了耐達依一眼,很不以為然。
  
  耐達依也不以為意,兀自對著薩摩道:
  「王子,你瞧瞧這洞這般大,我們怎麼就不知道我們族裡的魔法有這般厲害的?」
  
  尼路翻翻白眼,不厭其煩地道:
  「我不是說了嗎?那是因為王子幫我改造經脈。」
  
  耐達依只裝做沒聽到,繼續對著薩摩表達他的驚訝:
  「你看大冰塊也是高階龍人,就使不出尼路那招玩意兒哩。」
  
  看著耐達依,薩摩有些啼笑皆非:
  「你也想要改造經脈就明說了,何必拐這麼多彎呢?」
  
  此話一出,耐達依立刻乾笑起來。
  
  見狀,班塔耶忍不住又開口糗耐達依了:
  「我就說你別在王子面前耍了,你肚裡花花腸子有幾個彎,王子清楚的很哩!」
  
  耐達依倒是臉不紅氣不喘地道:
  「自然自然!不然怎麼當咱們王子呢?」
  
  耐達依的厚臉皮眾人都知道,但每一次都還是不免讚嘆,耐達依這方面的功力,真是越見高深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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