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里邦聯月鎮裡巡邏森嚴,身穿盔甲的龍人士兵來回巡視,讓這個西方邊防重鎮更添肅殺氣息。
  
  如同日星辰三鎮,月鎮並不大,但形勢同樣險要。面積不大的堡壘高高聳立在這片原野上唯一的制高點。站在月鎮的塔樓上,放眼望去,獸人和龍人丘陵起伏的疆域之間原本的界線─騰格里河已架滿浮橋,獸人營帳東一團西一團地佔據了河的兩岸。這是這段時間獸人的戰果,龍人的部隊已從河的東岸退到現在的駐紮地。
  
  月鎮長期與獸人對戰,本來在騰格里河的單一防線慢慢發展成前後兩道防線。前面一道是騰格里河,後面這一道則是以建立月鎮的小山頭為基準,南北延伸在緩丘之上。兩道防線之間連串的防禦工事平時備而不用,戰時前面一道防線一破,這些防禦工事立刻發動。而今,道道壕溝裡尖木樁已經就位,本來上架木橋,空蕩蕩的護城河,如今已經放滿了水,上面的木橋更已高高收起。
  
  乍看之下,平闊野上月鎮一座孤城似乎勢單力薄,但事實上,龍人軍隊的營帳就隱在這道半天然半人為的南北向緩丘之後,只要一尾小魚敢游過這道看來平靜的防線,大網將立刻收起,月鎮居高臨下,所有動靜皆在眼下,指揮全局,主動操之在手。獸人吃了幾次虧,如今已經不敢再輕易打這道緩丘主意。這段時間,獸人只是不時上門挑釁,兩方的交手顯得零星,且規模小了許多。
  
  儘管如此,月鎮仍舊保持高度警戒。月鎮三座塔樓上,士兵輪班監視,幾位駐守月鎮的將軍們也不時上塔樓視察狀況。
  
  此刻,三人並肩站在塔樓上,遠眺獸人營區。其中兩人並不陌生,正是薩摩六個護佐之中的皮喇和班塔耶,另一人則是月鎮龍將弗貝爾。
  
  「將軍,獸人的營區看起來是不是太亂了一點?」皮喇指著那東一撮西一撮的營帳,皺皺眉問。
  
  弗貝爾呵呵一笑:
  「獸人不擅長組織戰,就算是戰爭期間,他們還是要分部落紮營的。」
  
  聞言,班塔耶心中一動,雙目發亮:
  「我們可以利用這一點逐一突破嗎?」
  
  弗貝爾喔了一聲,讚許地看了班塔耶一眼,接著露出得意的笑容:
  「當然,以前我們也去摸了好幾次營,不過…不管幾次,他們還是這模樣,真是沒有學習能力。」
  
  「那這回為什麼不去摸營呢?早點把獸人打回去,我們也好分兵對付里爾公國。」班塔耶不解地道。
  
  弗貝爾莫測高深地露齒一笑:
  「我等他們窩裡反。」
  
  此話一出,班塔耶兩人一愣,但隨即恍然。
  
  「我們這回打的是糊塗仗,他們大概也差不多。這幾天出來邀戰的都是固定那幾批,這就知道獸人裡面恐怕也不是那麼同心,應是有人打退堂鼓了。」弗貝爾有條有理地分析著。
  
  真不愧為龍人族經驗老到的戰將,光看獸人排出的陣仗就能將獸人的狀況猜得八九不離十。
  
  班塔耶連連點頭,很有同感地道:
  「沒錯!我也注意到了。」說到這裡,班塔耶頓了一頓,隨即又斤斤計較地衡量起來:
  「如果是這樣,我們等他們窩裡反就省事很多了。嗯…划算…。我們跟他們耗吧!呵呵…。我們現在佔著地利,等他們窩裡反,我們可以減少傷亡還可以爭取時間多多練兵,怎麼算都划算。」
  
  弗貝爾視線再度轉向獸人的營區:
  「所以這種時候不能去摸營,要真摸了營,以獸人的習性,恐怕會立刻拋開其他意見,跟我們狠拼起來。這就不妙了。」
  
  班塔耶還想說什麼,突然一名一直盯著遠望鏡的士兵咦了一聲:
  「獸人北邊營地有動靜。」
  
  聞言,皮喇立刻手快遞搶過遠望鏡,湊近去看。班塔耶也不慢,跟著搶了另一只遠望鏡,倒是弗貝爾不急不緩,吩咐遠望鏡被搶的士兵道:
  「下去通知應戰。」
  
  士兵應了一聲,連忙快手快腳地爬下塔樓。
  
  「唔…有一隊出來了,看情況好像是…。」班塔耶一邊看一邊說。
  
  「狼系獸人。」皮喇接口。
  
  「狼系…」弗貝爾沉吟了起來:「這系獸人可棘手…。」
  
  獸人族當中,有四系特別強大,那分別是虎豹獅、飛禽、狼、蛇四系。這四系不僅人數眾多,攻擊力也甚為強大。
  
  班塔耶聞言,將手中的遠望鏡又丟回給士兵:
  「我下去支援。」說完便縱下塔樓。
  
  皮喇雙眼離開遠望鏡,轉頭往下看,有點猶豫。
  
  「皮喇,你繼續注意獸人還有沒有其他部落有動作。」弗貝爾吩咐一聲,也跟著離開了塔樓。
  
  皮喇能如何?只好認命地將遠望鏡搭上雙眼。
  
  班塔耶一下塔樓,便聽漢斯震耳笑聲高高響起:
  「哈哈哈!等了兩天,總算讓老子等到那群龜孫探頭了。」
  
  循著聲音望去,漢斯足足比一般龍人高上一個頭的魁武身體站在已經整隊好的隊伍前,擎著那把大杵舞得虎虎生風。不用說,他又打算衝第一去跟獸人廝殺了。
  
  班塔耶不覺摸摸自己斜掛腰間的華麗大刀,嘴上則是不忘揶揄漢斯:
  「烏龜這會探頭可不好逮,你要誇口也別這麼急。」
  
  漢斯怒瞪班塔耶一眼:
  「老子哪次不是把那些龜孫打得縮頭?!你等著看好了。」
  
  班塔耶呵呵一笑,一邊迅速穿戴盔甲,一邊調侃:
  「我就擦亮眼睛等著看,到時丟臉了,可別怪我笑你。」
  
  漢斯被班塔耶氣得吹鬍子瞪眼睛,好久吐不出一句話。
  
  班塔耶穿戴好盔甲,這才站到漢斯身旁。這回他也要跟著出去了。漢斯這大塊頭,只長肌肉不長腦,上了戰場只管往前衝,沒跟在他身邊還真有些不放心。
  
  負責領隊的月鎮神將梭羅很快清點完畢,只待城門一開便前去迎敵。
  
  多次上戰場,班塔耶已經沒有第一次上陣的緊張和興奮,面對不久之後的腥風血雨,班塔耶心裡只有平靜。
  
  撇眼看著漢斯,班塔耶暗嘆一聲…。就這傢伙還是這麼興奮…。
  
  正想著,班塔耶突然感覺衣角一緊,直覺回頭看去。
  
  「班~~~,人家也要去。」一名約莫十三四歲的小姑娘用撒嬌般的黏膩聲調,淚汪汪地看著班塔耶。
  
  小姑娘一頭微捲的粉紅色長髮紮成兩條小辮子,濃眉大眼挺鼻,輪廓分明,儘管年紀尚輕,但已看得出驚人的艷色。此刻,小姑娘一身粉紅色短盔甲,露出小截藕臂和半截大腿,手拿一把長鞭,一副也打算出征的打扮。
  
  這聲調聽在其他人耳中,只覺骨頭都酥了一半,偏偏聽在班塔耶耳中,卻是雞皮疙瘩掉滿地。
  
  班塔耶全身一抖,翻翻白眼:
  「你再用這種聲音說話,小心我把你踢回龍族!」
  
  原來這小姑娘不是別人,正是龍族小公主妮妮。本來妮妮尚未到達可以幻化人形的年紀,但為了早日見到她朝思暮想的班,小姑娘成長恁快,竟在幾個月前達到初步幻化的程度。大部分時候,都能保持人形了。據小姑娘的說法…,這是愛的力量!當然,這種屁話,班塔耶是一個字也不信。
  
  小姑娘妮妮委屈地扁扁嘴,看得旁邊一眾龍人表情古怪,紛紛用指責的眼神看著班塔耶,彷彿班塔耶十惡不赦似的。
  
  班塔耶大為氣結。這是誰欺負誰啊?!
  
  如果換成別人,也許會在這種龐大的苛責視線下屈服,但是這不會包括臉皮特厚只有耐達依可以相比的班塔耶。
  
  眼珠子轉了一轉,班塔耶語聲立刻柔軟了起來:
  「妮妮乖。你還這麼小,戰場上危險哩!」
  
  此話一出,苛責的視線立刻換成了認同。一眾龍人都覺得讓這麼個小女孩上戰場的確不妥。
  
  妮妮一見狀況不對,連忙辯解道:
  「妮妮不小了,人家一百四十二歲了!」
  
  班塔耶白眼再翻,喔了一聲,訕訕地道:
  「這樣啊!那…這位老太太,你該好好頤養天年,別跟了。」
  
  班塔耶這話當真不把人給氣到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不罷休,妮妮瞪大眼睛,張大嘴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就在這時,城門開了,一眾龍人立刻收回視線,直直看著逐漸敞開的城門。
  
  妮妮也顧不得其他,大步站到班塔耶身邊,滿臉倔強,擺明非跟不可。
  
  班塔耶皺皺眉,伸手一揪一拋,將妮妮丟出隊伍,自己則隨著眾龍人掠出城門。
  「不要來添亂!萬一你戰鬥時變回那隻大笨龍,不是給我們兩族添麻煩嗎?!」離開前,班塔耶丟給妮妮這番話。
  
  妮妮本想跟上,一聽這話腳步不由停了下來,傻傻看著眾龍人離開之後,慢慢闔上的城門,然後突然甜滋滋地笑了。
  
  班也是在乎她、關心她的,不是嗎?
  
  想到這裡,妮妮覺得沒有機會參與戰爭也很值得了。
  
  
  「摩哥哥,下面那是什麼?」琉璃扯著薩摩的手臂,納悶地看著下面濃濃的煙塵。煙塵裡隱約傳來喝斥聲,只是聽得不很明確。
  
  薩摩早就發現下面的異狀,大約估計已經抵達的地方,薩摩很快便猜出下面是什麼了。
  
  「戰場。」薩摩簡單回答,聲音卻有些凝重。
  
  即便薩摩一身力量驚人,但兩軍對陣,薩摩還是第一次遇到,心裡說沒有半分忐忑是騙人的。
  
  「戰場?」琉璃不解。
  
  薩摩指著不遠處的堡壘道:
  「我們已經到達月鎮了,還剛巧趕上一場龍人和獸人的戰爭。」
  
  翅膀比薩摩預計的還要好用,離開里爾公國才一日夜,薩摩便看到了北方大陸,現在離正午還差一個半時辰,兩人便到了月鎮,幾乎可以算是抵達目的地了。在天空中直線飛行,省了不少無謂的浪費,加上充滿神能的翅膀幾乎與大自然融為一體,拍動間毫不費力,體內自然流動的神能與外界力量不斷交流融合,一趟飛行下來,薩摩不僅不累,反而精神百倍。他知道,他的力量又成長了。這讓薩摩不禁好奇起來,究竟神王力量的極限在哪裡?他繼承神王的力量也不過短短時間,但似乎每一分一秒,神能與身體都在不斷磨合成長。神能已是如此,不知若是修練魔能又是何種景況?
  
  比起薩摩的精神百倍,琉璃就顯得有些倦了。薩摩翅膀飛行的速度遠非琉璃的光翼所能相比,琉璃充其量只能藉由光翼減輕她的重量,讓薩摩更輕鬆一些。就是如此,一日夜沒有休息,加上光翼使用還不如薩摩自如,讓琉璃絕美的臉上染上疲憊。
  
  聽到地下這片煙塵就是戰場,琉璃一驚,連忙凝目看去,果然看到煙塵中人頭鑽動,斥喝的聲音也隱約聽出是喊殺聲和兵器交擊的聲音。和薩摩一樣第一次來到所謂的戰場,琉璃的心情是緊張而害怕的。
  
  薩摩看了一會,回頭吩咐琉璃:
  「你在這裡等著,我去看看。」說著,翅膀一拍就往下飛去。
  
  琉璃一個人留在這天空上還真有點怕,但她知道現在事情一樁接著一樁,她可不能再給薩摩添麻煩了。因此,琉璃乖乖地拍打光翼,在原地等待薩摩。
  
  儘管距離加上煙塵,能見度有限,琉璃還是專心地看著那片混亂,希望能尋到熟悉的身影。也許正是琉璃太專心了,專心到一陣強風颳來都沒發現。
  
  說也奇怪,風吹到近頭,琉璃全身光芒一閃,強風就像遇到一片隱形的牆壁,順著往兩邊散開,半點也沒影響琉璃。
  
  
  同一時間,地面上的廝殺也已經到了白熱化的階段。與獸人短兵相接沒有什麼花巧,便是盡力拼搏,直至獸人撤退。若要說有什麼不同,那便是來自於不同系的獸人所擁有的特質,這也是弗貝爾認為這次戰鬥不輕鬆的原因。狼系獸人是獸人當中,少數幾系好鬥又團結的獸人,雖然力量和身材不如其他像是虎豹獅系或熊系的獸人,但個人戰力有一定水準又懂得系統戰的狼系獸人卻是讓龍人吃虧最多的獸人。
  
  梭羅領著三千龍人士兵,非常熟練地在狼系獸人外圍遊鬥。這是對付狼系獸人最好的方法,不輕易深入,以遊鬥消耗他們的力量。狼系獸人的防禦力並不高,只要龍人不被圈住圍攻,一個龍人士兵對上兩三個獸人還不成問題。
  
  班塔耶和漢斯雖是薩摩的護佐,但在戰場上畢竟還是以八大龍神將為主。兩人跟著龍人士兵,隨時支援各處。尋常狼系獸人哪是兩人的敵手?兩人到處,當真是所向披靡。尤其是漢斯的大杵,驚人的重量在漢斯神力揮動之下,簡直有如暴風過境,一被打上立刻筋斷骨折,魂斷當場。
  
  「龜兒子,看老子讓你縮頭!縮頭!」漢斯一邊快速掄動大杵,一邊興奮地哈哈大笑。
  
  漢斯本就是個大嗓門,興奮之下,那聲音更是傳得老遠,連另一邊的班塔耶也聽得清清楚楚。
  
  避開兩名獸人尖銳的利爪,回刀砍下一名獸人的頭顱,班塔耶忍不住笑了起來。這漢斯說話也不想清楚,他叫這些人做龜兒子,又自稱老子,豈不是反過來指著自己是烏龜嗎?
  
  也許是漢斯手上的大杵威力太大,不多久,幾乎所有獸人都刻意避開漢斯。漢斯興奮的嚷嚷沒多久便變成了怒吼。氣憤之下,漢斯嘴上更是龜兒子老子地嚷個不停。
  
  這便是狼系獸人比較難纏的原因之一,強退弱進,不像其他獸人那般蒙頭硬打。漢斯本來是支援其他龍人,但沒想到他只要一近前,獸人便退,待他走了,獸人又回,直氣得他火冒三丈,銜尾便追。
  
  班塔耶雖然忙著支援眾龍人,但注意力卻不敢完全從漢斯身上離開。他知道,狼系獸人在獸人當中,論狡猾只輸了狐系,以漢斯的直性子說不得會吃虧,所以雖然各自支援龍人士兵,卻還是不忘隨時注意漢斯的行動。
  
  也因此,漢斯一往獸人圈逼去班塔耶便發現了,連忙高聲喊著:
  「大塊頭!龜兒子縮頭了,別追啦!」
  
  只是漢斯正在興頭上,班塔耶哪裡叫得住,只見他一邊往獸人圈裡鑽,一邊大聲嚷嚷著:
  「老子不讓他縮!照打!」
  
  班塔耶嘆了一口氣,先劈翻兩個獸人,回頭對帶隊的梭羅道:
  「將軍,我去照應著大塊頭。」說完,便直往漢斯處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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